《闪亮的时刻》第6章

6
月光下，小船靠岸。
毓文捧着玻璃罐子，先跳上岸。
毓敏把绳子抛给他。
毓文放下玻璃罐，把船拉拢，将绳子拴在树干上。
毓敏跳上岸，和弟弟一起步行回家。
毓文说：“爷爷不知睡了吗？”
毓敏随口回答：“大概睡了吧。”
姐弟俩穿过树林，还没走到家，就见到爷爷赤着上身朝屋子后面走去。
毓敏说：“爷爷出来找我们？”
毓文把玻璃罐子塞在姐姐手中。“姐，帮我拿住，我过去看看。”
爷爷一步一步慢慢走，很快就被毓文追上了。
毓文扶着爷爷说：“爷爷，我们回去吧。现在已经很晚了。”
爷爷徐徐转头，看了毓文好一会儿，才缓缓地说：“很晚了，阿文，你还没睡？”
“我要去睡了，我们一起回去，好不好？”
“不好。我要去找你奶奶。”
“现在很晚了，外面很凉，你又没穿衣，我们先回家去吧。”
“不要回家，我要找你奶奶，你奶奶还没睡。”
“奶奶说她今晚很忙，我们明晚才去找她好吗？”
“你见过奶奶了？”
毓文认真地说：“我见过奶奶了。”
毓敏走过来，听见弟弟这么说，有点反感，转身走开。她觉得爷爷宠坏弟弟，弟弟也宠坏爷爷。弟弟这么做，是害了爷爷，让爷爷活在幻想中。弟弟靠一张嘴巴，就能得到爷爷的欢心。她洗衣煮饭，也只是一个灰姑娘。毓敏爱爷爷，也爱弟弟，可是在这个家里，只有爷爷爱弟弟、弟弟爱爷爷，她好像是多余的。毓敏愈想愈觉得受委屈。她径自先走回家去。
爷爷问毓文：“阿文，那儿有那么多人，你认得哪一个是奶奶？”
“爷爷，我当然认得，别人的灯笼是绿色的，只有奶奶的灯笼是粉红色的。”
“对，对，阿文。不对，那不是真的灯笼啊。”爷爷边说边跟毓文回家。
“我知道，那只是灵光。”
“对了，我想告诉你奶奶，要好好儿保护灵光，那可是她的灵魂啊。”
“爷爷，我看到奶奶的灵光是最亮的，其他人的都不比她的亮。”
“其他人？”爷爷停下来。“阿文，你看到的是人？”
“他们都变成水里的小虫了，尾巴还闪着灵光。”
“这就对了，这就对了，阿文，你看到灵魂虫了，真的看到奶奶了。”
毓文帮爷爷洗脚，扶爷爷去睡觉，帮爷爷盖被。
毓敏已经换了衣服，正在写作业，看见弟弟从爷爷的房间出来，就责问：“为什么整天跟爷爷说这种话？”
“爷爷高兴就好。我的青蛙呢？”
“爷爷乱说话，你也跟着他乱说话。”
“爷爷没有乱说话。我的青蛙呢？”
毓敏指着饭桌上的玻璃罐子。“喏。”
毓文坐下来，握着玻璃罐子，看着美丽的青蛙，吃着爷爷吃剩的两条羊角豆。
毓敏把要做的作业本放在一边。
毓文看见姐姐的写字簿，说：“姐，我帮你写字，好吗？”
“不用假好心，不要再害我。”
“我没有害你，我只是想帮助你。我看到你有这么多作业没写……”
“不要说了！”
毓敏想起以前的事，又很生气。去年，毓敏叫弟弟帮她写字。那只是抄写的工作，非常简单，以为不会出事的。谁知弟弟把字写得太端正，引起洪老师的怀疑。她问毓敏，谁写的字，毓敏说是自己写的，只是这次写得比较用心，比较端正。洪老师不相信，又去问毓文，毓文竟承认是他帮姐姐写的。洪老师当众责怪毓敏说：“没有写作业，是羞耻的事。叫弟弟帮自己写作业，是不知羞耻的事。”这两句话，让毓敏觉得自己矮了一截。